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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二)(2/2)

作者:不盈

哭丧棍就是不丢手,狗娃就与他扭打在一起。洋娃“哇哇”乱叫,连躲带闪却就是不哭;身后抬棺材的小伙被他碰了一下,差点摔倒,棺材就猛然向一侧倾斜。

    送葬队伍顿时大乱。

    吓的执事大声喊叫:“停下!停下!都停下!”棺材就缓缓落了地。

    执事对着马碎牛就骂:“你妈的劈!你在那儿捣乱不好,跑到棺材前头撒拐?死人为大,知道不?从古到今都没有发生过这怂事情。滚,滚远点!”

    马碎牛不打洋娃了。但他也不还洋娃的哭丧棍。

    送葬队伍重新起动,马碎牛拖着洋娃的哭丧棍边走边干嚎:“海娃耶,黄泉路上甭流眼泪,只怪你瞎了眼窝!你咋爱那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薄情寡义的兄弟呢?你生前对他再好顶球呢?你看你一死,他连一滴眼泪也不给你。他只会吃你的洋糖、爬到你脊背逛会、粘着你讲故事。海娃耶,你白死了;你看你兄弟还不胜个狗麽,狗还知道给人报恩呢!有这样吃屎的兄弟,你也只好死了算了!海娃耶------”马碎牛越骂越尖刻,越骂越恶毒。正骂的畅快淋漓,正骂的朗朗上口,突然听到身旁爆发出“哇哇”的哭声。

    那是洋娃。

    马碎牛不骂了,默默地把哭丧棍递到洋娃手里,顺手还在前边的招魂幡上扯下一块白纸,在洋娃的脸上环状一抹,给他擦了一把眼泪。

    执事看在眼里,问马碎牛:“你也是个当执事的料,想不想跟我学?”

    马碎牛斜眼看他,说:“靠死人吃饭,你以为你是个啥东西?跟你学?学啥?学咋样在别人的眼泪里挣钱?滚远吧!”执事想打,看了周围一眼,终于作罢。

    北原上的坟地杂草丛生,最北端新挖的墓穴就是海娃的归宿,疲惫的送葬队伍停下了,棺材就摆放在墓穴旁边。

    执事对洋娃说:“你得下去在黑堂里躺一下,一来表示兄弟情义,当兄弟的亲自试一下当哥的阴宅,看是否宽敞合适;二来这也是规矩,亲兄弟暖黑堂,阳气入土,你哥的魂也就不怯了。他入土以后,你家也安宁。”

    洋娃听到让他下到墓坑底下去暖侧面置放棺材的黑堂,而且这种恐怖的仪式还涉及到阴宅以及鬼魂的事,顿时吓的灵魂出窍。他后退一步,恐惧地喊着:“我不下去!我不到里边去!我死也不下去!”

    马碎牛趁机吓唬他:“你一进去黑堂就塌了,先埋你,后埋你哥。黑堂要不塌我就往下拥土,说啥也要把你狗日的先给活埋了!”

    洋娃更怕了,恐惧地两腿直打颤,眼泪也长一行短一行地流了下来。马碎牛看火候差不多了,对洋娃说:“你给你哥的棺材磕上十个响头,我下去暖黑堂。”洋娃正绝望无助哭的汪汤汪水的抖做一团,听到马碎牛愿意代替自己暖黑堂顿时止住了哭声,他怀疑地看了一眼马碎牛,在确认不是开玩笑后,急忙跪到地下,对着海娃那口棺材“咚咚”地磕了一连串的响头。

    “行了,从今以后你哥没你这个兄弟了。”

    马碎牛踩着墓道的脚窝下到了墓底,他猫下腰钻入三尺高的黑堂就直杠杠地睡在里边。执事也不挡他,以为都是马家兄弟,只要有人暖黑堂就行,要不然,自己这差事都没法交待。

    村上帮忙的那些人就更不管了。

    人人皆知:暖黑堂这种事只是个形式。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由当儿子的进去试试宽窄,以示孝顺。没有儿子也可由弟弟代劳。

    马碎牛在里边躺了一会儿后突发奇想,他一骨碌翻了个身爬在黑堂里,用自己又长又黑的手指甲在黑堂端头松软的墙壁上刻下了“马海娃和汉城女子合葬之墓”几个字。那个“葬”字和“墓”字不会写,正在苦苦思索,听见执事在上头连说了好几声:“行了,赶紧上来。”马碎牛理也不理,继续想那个“墓”字。他只记得这个字上头是草,底下是土,中间咋写就是想不起来了。他想钻出来问问赵俊良,又怕别人笑话。正在为难,轰隆隆由上边丢下来几锨土。原来是执事见他躲在里边不出来,认定他在耍怪。抢过旁边人手里的铁锨就往下扔土。马碎牛急了,先用拼音字母刻下了“葬”字的注音,嘴里还念念有词地“zang——葬”。拼完了葬字正要拼“墓”字的音,上边又轰隆隆地接连扔下来五六锨土,马碎牛也不怕,他知道没人敢埋他。但干土落地后扬起的灰尘却呛的他难受,那练习拼音的兴趣就荡然无存。匆忙间他用了一个“木”字代替了那个“墓”字,这才一骨碌从黑堂滚了出来,睁着眼对上边骂:“哪个狗日的想埋他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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