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儿,倒没听出啥子动静儿,该不会是阴阳先生过阴回来也要像人睡醒了似的发会儿愣怔吧?他回头瞅了瞅牛二筢子,就一拐一蹦地向灶房走过去了。
阴阳先生仰躺在灶门前的柴草上,这个时候正眨巴着刚睁开的两只眼瞅着灶房的房顶琢磨啥子似的。他见牛老拐一拐一蹦地进来了,也没向牛老拐打招呼,两眼一下子瞪得大大的紧瞅着房顶,像瞅着房顶上有啥子怪物一样。
牛老拐见阴阳先生瞪大了两眼紧瞅上了房顶,不由得也往房顶上瞅了一阵儿,除了芦苇铺成的房廊子和几根房檩,他啥子也没有瞅到。
阴阳先生斜眼神儿见牛老拐跟着自己往房顶子上瞅,马上转回眼神儿仍紧盯着房顶子,像牛老拐根本不在跟前似的说了一句:“灶神爷,你就多费些心,指派两个手下跟路神夜打个招声儿。刚才我也去给望春娘探路了,明儿午晌饭过后就安排她搬家上路。到时候我跟牛二筢子说上几句,让他逢年过节儿的多给你烧香送钱,再多给你磕几个头。”
牛老拐给阴阳先生的这话说得头皮发麻地犯愣怔,抬头又向房顶子上瞅了瞅,这灶神爷在房顶子上呆着了?自己咋的就没看见灶神爷呢?也难怪了,自己一不会阴阳,二来两眼也没有开光,阴间和仙界的事儿自己看不见。
阴阳先生说叨完这句话,这才转头看了看牛老拐,像是刚发现牛老拐似的十分犯惊奇地说:“老拐,你啥时间进来的?我跟灶神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牛老拐迷迷愣愣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阴阳先生的话了。
“老拐,这可不好,你咋的能听我跟灶神爷说话呢?我跟灶神爷说的那两句话,听起来有点儿像徇私情走后门儿似的,这让你听见了,灶神爷也徇私情,他在人心里的神位就没了。你当心着了,这几天灶神爷非让你烂耳朵底不行。”阴阳先生怪罪着说,“我不是跟你交代了吗?我不打招声儿,谁也别打搅我过阴。这下好了,你自己撞倒霉了。”
牛老拐差点儿给阴阳先生的话吓得一个跟头,他在原地拐了两下腿,很担心地瞅着阴阳先生,问:“先生,这咋整啊?千万不能让我烂耳朵底儿呀!小时候害耳朵底儿,差点儿没把我害聋了,整天价两个耳朵底烂得顺耳朵眼儿往外淌脓水,后来还是我娘天天我我耳朵眼儿里滴香油滴好的。你这个时候你说烂耳朵底儿,像是我两个耳朵眼儿里都疼了。”
“以后你得长记性了,不管是我们这路的先生还是坐坛的先生,只要是经常跟鬼神打交道的先生,他们咋的安持你就咋的做,千万不能再冒犯了他们的安持。今儿这事儿,我给你在灶神爷面前念叨念叨,再给你上点灶神爷给的仙药。”阴阳先生瞅着牛老拐,警惕牛老拐似的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让牛老拐在旁边等着,他就开始在灶门前儿闭上两眼念叨起来。念叨了一阵子,他让牛老拐去找上一张火纸来。
牛老拐依着阴阳先生的话一拐一蹦地找了张火纸回到了灶房。
阴阳先生从牛老拐手里接过火纸,又让牛老拐递了根筷子,然后就用筷子从灶门儿上往火纸上刮黑黢黢的灶门灰。大约刮了有两个黄豆粒儿那么大小的灶门灰,他让牛老拐在灶门前磕了个头,然后一个耳朵眼儿里一半,把这两个黄豆粒儿大小的灶门灰倒进了牛老拐的两个耳朵眼儿里。
牛老拐跪着给阴阳先生往两个耳朵眼儿里上了仙药之后,这才从灶门前儿站起身来。他似乎觉得两个耳朵眼儿里一下子都多了些仙药不是咋的舒坦,不由得拨浪鼓儿似的摇了摇头,然后两个小拇手指头分别往两个耳朵眼儿里抠了抠。他这样一抠,洒在耳朵眼儿外面的仙药一下子给他的两根小拇指头弄得整个耳朵眼儿外面也是黢黑的了。
“这上仙药的事儿你不能向外人说了,说了出去,仙药也就不灵了,你的耳朵底子照样还会烂。”阴阳先生瞅着牛老拐,警告着牛老拐说,“仙药就是一股子仙气儿,你一泄露了仙机,仙气儿就散了。没了仙气儿,再好的东西也不是仙药了。有了仙气儿,就算是一泡臭狗屎,也会成了仙药。”
牛老拐很是顺从地向阴阳先生点了点头,两个小拇指头仍不时地在两个耳朵眼儿里抠来抠去。尽管阴阳先生说是仙药,这些东西在耳朵眼儿里,咋的还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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