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已完全没有意义。若说刚刚他被袁术击倒之时,他已完全没有退路,那么现在袁术瘫倒,死亡之时,却是他逃走的绝佳时机,因为众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在袁术那里。
人毕竟是有情的,袁术牺牲自己lán jié孙权,却反为孙权所杀,大家看着袁术的身躯被渐渐吞噬入那血涡中,心都在不自主地震颤。
孙权知道,这就是他从包围中逃出的最好时机。袁术倒下时,三道气力自天地中缓缓纳入孙权体内,而孙权却将身上的气息完全再次归于天地之间,这次,他吐出的气力,并没有将雨水冲散,因为,他这次的动作更轻缓平静,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动作会让太多人注意到。
他脚尖轻轻一点,身上已披上铠甲,手中已握起宝剑,而他的人也正在袁术被血涡吞噬的附近,在那昏暗莫名的场中,对面的人完全注意不到他的行动。
然而他错了。
一双碧绿如翡翠一般的眼,正透过那腥红的血目冷冷地凝望着他。
“邪灵退散!”孙策一声断喝,袁术逐渐扭曲的躯体,竟然被那血涡释放了出来,而那血涡也在孙策那双破邪妖瞳下幻化为无数烟雾般的黑气。
袁术握着自己已被血涡吞噬而尽是鲜血的右臂,瘫倒在地。
“谢谢。”他已无力再说出这两个字,但是他却似乎看到孙策对他露出那种只有对兄弟才会露出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已不必再说谢。
和自己的兄弟,何必言谢?
袁术也笑,含笑瘫倒在地。
而那双碧绿的眼却透过那黑幕直接使孙权体内的气开始疯狂地流转,与他灵魂共存的邪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已被净化,但这种净化却是痛苦的。孙权痛苦地掩着自己的心肺,一时双腿颤抖着,竟无法动弹。
强烈的痛楚中,他似乎听见了远方人的呼喝,那是鲁肃和陆逊的声音,莫非他们得知孙权在此处遇险,已经赶了过来?
孙权此刻得知这个消息,却只是想笑。
那时,若他未对袁术出手,而是选择直接逃跑,在当时的情形,虽然未必能逃走,但是配合赶来的鲁肃等人,他想离开却并不是太难,毕竟,他身后还有吕蒙为他殿后,而身前鲁肃、陆逊两人也都是他手下的精英,凭借不死之躯。一定可以从这里逃出。
可是他却未抑制得了自己的愤怒,在敌军军阵之中,取自己仇人首级,的确是快意恩仇的事情,也的确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勇敢,可那毕竟是匹夫之勇,他是个王者,王者之勇绝不等同于匹夫之勇,王本该做的事,是权衡利弊,有些事,纵然的确要做,但是假若这件事不该在这时做,他便断然不能做。
纵然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当与对方结盟之时,也当笑脸相迎。
可是孙权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太愤怒,愤怒于别人辜负了他的信任,所以,此刻他已无路可逃。
可他强忍住那破邪妖瞳给他带来的痛苦,他还没有放弃,他还要试一试,试一试以如今的体力,还能不能与鲁肃和陆逊接头,拼命逃离此处。
孙策当然也看到了鲁肃和陆逊的到来,可他一点拦住这两人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冷冷道:“闲人莫管,只擒孙权。”
既然孙权控制着东吴的群豪,那么只要控制住孙权,那么他们便将群龙无首。
孙权不多话,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冲,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却阻拦住他,也割裂了他所有的希望。
“儿子啊,你已逃不了了,就留在此处吧。”孙坚已闪到孙权的面前,他那双瞳发出的光辉,犹甚于孙策眼中的光辉,而且在这种距离之下,孙权已明白,自己已如困兽一样,无路可逃!
孙坚的双瞳,已凝视住孙权,他的双眼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是无波的湖水。
孙权突然间看见了这双眼,看到了他父亲的双眼,他心中却一沉,这双看似平静的眼,在此刻,却切断了孙权退走唯一的希望。
雨依旧在下,这双眼的力量就如同雨落入湖水时泛起的涟漪,涟漪与涟漪相互汇聚,交叠,共鸣,一阵阵细小的波动,在孙权体内,却如江海之上忽然泛起了遮天的巨浪。
孙权的血液随着流动在体内的邪意翻江倒海般的搅动,似乎那邪意泛起了一丝丝真力,令孙权暂时恢复了些许气力。
但在这一刻后,潮水忽然退去。交杂在他灵魂深处的邪气,此刻翻转流动,竟似流入他周身真力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一滴滴墨,滴入清水之中缓缓扩散开来。
他的气力也在扩散,短暂的充盈之后,孙权感觉自己的力量已完全被抽空,那浓郁的邪气已随着他的真力流散至体外。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已变得淡了许多。因为在孙坚破邪妖瞳的凝视下,操纵他躯体的邪气已接近完全溃散。
虽然痛苦,但他的思想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人在痛苦时,往往思路都会变得清晰。因为,只有在痛苦时,人才会真正的开始思考。孙权很痛苦,但痛苦的却并不仅仅是他的躯体,他的灵魂。
思考本身,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痛苦。
因为他是个知耻的人,他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英雄,而他却用他的躯体在错误的时间办了错误的事情,他带领着东吴的一众和曹魏的兵队,来攻袭自己深爱的亲人和战友。
虽然他的躯体已被控制,但那时的记忆,在此刻却是无比清晰的,他还记得,他刚刚差点杀了本想救他的袁术。
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耻和懊恼。
可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痛苦、羞耻、懊恼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行动起来。
或许等待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等待,就是将责任推给愿意承担他的人,现在愿意这样做的人,的确是有许多的——他的每一个战友,他的父亲,他的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