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悠悠行出城外,朝习家池驶去。
顾淮一离开他的攻略对象就开启沉默寡言懒人模式,一心念叨着萧珏可别把糖糕都吃了,五郎说了几句话他都心不在焉着应付过去后,对方便不再自讨没趣,翻过一本《汉书》看了起来。顾淮乐得自在,抱过一个隐囊瞌睡。
到了习家池园林,山脚下青坪广场已停了不少牛车马车。顾淮下车去找萧珏,依稀听得车里传来‘流民帅’‘杜家’几个词,接着,陆攸之先下来,见了他忙歉声道,“小郎勿怪,我刚想下车同小郎换过来呢,不想已是到了地儿。”
谁想怪你了?顾淮看着他,忽而摆摆手稚声稚气道:“这次就算了,陆长史,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话不能说满,答应别人的事做不到,这不是有损信誉吗。谁知道你要谈这么久,我等得心都累了。”
陆攸之一僵。
义山哈哈笑着插话道:“陆长史也是谈入神忘了吧。”
顾淮不看他,期待地转向正下车的萧珏,“阿叔,糖糕吃了吗?”
萧珏掸了掸衣裳,‘嗯’了一声。义山狐疑地望来,陆攸之淡淡笑着。
吃了多少?顾淮心头一紧,眼睛无意扫到萧珏袖子下,顿时放光,伸手过去揪住,“你没吃完!”似乎觉得语气过去兴奋,他又眼睛亮晶晶,语气软软地问道,“阿叔是不喜欢吃这个口味吗?”
萧珏把鼓鼓的锦囊往袖子里塞了塞,摇头,“糖糕甚是美味,我要留着慢慢品。”
顾淮呆若木鸡,萧珏应该不爱吃甜食啊,可看他表情又不似作假,难道是李厨子手艺太好?萧珏睨了小郎一眼,气定神闲地往台阶走去。顾淮忙跟住,手抚上胸膛,生无可恋地望着萧珏的背影,有个一点都不客气的老板,心好疼。
另一边的义山闷笑不已。将军这下可是报了酒肆‘马食’之仇!
士族重衣冠,门第有家徽,以及个人行为举止,均昭示着身份地位。不少来客遇上萧珏一行人,不认识的自觉避让,认识的则恭敬揖礼。宴会设在芙蓉台,在一泊白马泉水引流而成的湖边,台中有方亭,周边是花田。台面宽阔,可容数百人。高亭内外铺毯设榻陈几,宾客跪坐,僮仆林立。
童子引萧珏入亭内,与萧珩王渊并坐,亭内本地名士忙起身作揖。
一帮少年郎分两侧坐在亭外。有萧珏在,顾淮便与五郎四郎坐去一处。
宴会没有固定开始时间,来人了就自个儿找个合身份的位子坐下,逢上新出的题便吟作两句,作得好的大家夸,奏琴的士人顺手填上曲子吟唱,作得不尽人意的罚酒,童子们执笔记录名士们的一言一行,没点水平的,还真不敢乱插嘴。
顾淮百无聊赖地看着,发现袁弘策跪坐在萧珩身后,而陆攸之和义山却与一些人远远坐在亭子外围,曹皎那小子嘛,在对面角落里窝着喝酒。他坐在下边当观看历史电视剧,放松地吃吃喝喝,顺带品着名士们的风流百态,尤其是萧珏,被他无意瞟上一眼,顾淮立马正襟危坐,活像只随时等候主人召唤的奶狗。饱足后有些乏困,顾淮便背过脸支手在案上打盹。四郎简直无力,只能斜过身子帮忙遮掩。
顾淮睡得并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拊掌声吵醒,他懒懒地直起身,听见王渊说:“今日举宴芙蓉台,令我尤思谢康公,鲍参军曾语谢诗如初发芙蓉,康乐公一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真乃神人笔。我与谢康公自小都在道馆长大,只恨不能同岁,连榻论道。”
一人接话道:“王公若与康公同岁,我辈必恨不能与公同游了!”
众人且笑且饮,又有人说:“在座道有王公,佛有白马寺僧主,儒有萧刺史,玄有萧太守,何不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