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村里会计骑着一辆钱江125的破摩托车晃晃悠悠地过来,他背着公文包,估计是收电费了,一般都不用他来催,需要他来催的肯定是钉子户,交电费不积极的。
“老黄,出来交电费。”会计喊道,很不耐烦,毕竟村里又不给他报销油费,这是电力所的事儿,可能委托他来办下。
“怎么又来催电费,不是上个月才交吗?”老黄头终于一瘸一拐地出来。
“老黄头,你儿子呢,他天天到处浪,电费不交,你上个月交的是上上个月的,信不信把你家电关了。”
“你敢!”老黄头喝道,也不知道他干嘛这么激动。会计是个怂人,被他这么一呼喝,也不再凶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算,是镇上供电所说得算,我帮你们也不少了。我说老黄头,你们家怎么回事啊?就这么个破房子,十几年了,月月电费全村第一,你家养电驴子了?”
“妈的,没看装了两台空调吗?用个电你们也要管。”
“你这空调才装几年,再说了,房子到处都是洞,空调有用吗?”
“我享受生活关你什么事,多少钱?”黄老头不耐烦地问。
“一百八。”
这电费的确够多了,我每个月电费才三四十块左右,这里是江边,又是大山里,其实夏天晚上没那么热。一个破瓦房,装空调有什么用呢?里面还得封顶封墙,不然冷气都漏了。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黄老头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掏出一大把一块五块的碎银子,又回屋拿了卷着的小布块展开,里面包着的好像也就二百块钱。他用手指舔了舔舌头,捋了半天,终于凑够一百八十块了,数了三遍,像被割了肉一样递给会计。
那黄玄真是不孝子,居然这么对他老子,电费都不交,只知道往二婶家跑,现在二婶老公回来了,他去干嘛呢?不过他就算真跟二婶住在一起,他那疯老婆也只能靠边站,能给她一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会计走后,我想机会来了,黄老头嗜烟如命,搞不好做梦都想着抽烟,他身上xiàn jīn掏干了,正是我出击的好机会,两条黄鹤楼三百六,够他买好多便宜烟丝抽半年。
“黄爷爷,烟你还是收着吧,我本来想听听你给我讲讲爷爷的故事,没想到你不愿意,你说我从小没见过他老人家,您应该跟他是一起长大的吧,除了你我还能问谁呢?”我说完装作一副悲伤的表情,将两条烟塞到他手里就走。
“你小子还跟我玩套路,装可怜。”黄老头识破了,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啊!不过他拿着烟并没有还给我,而是拆了一条,取出一包抽出一支扔给我,自个儿也点上。“坐那石墩上,我大概讲讲吧。”
黄老头看着香烟,抽了一口呲着牙猛地一吸,发出嘶嘶声,恨不得把烟全部吸进去,老烟枪都是这么抽烟的,我这种小烟民都是用鼻子吸。他可能好久没抽过十八块一包的烟了吧!
“我们四个一起长大的,除了你爷爷,还有熊九,白正山,你爷爷年龄最大,成家最晚。”
“爆点猛料,比如我爷爷为啥那么容易就被熊九忽悠去开悬棺了呢?”我催促道,要是听他讲完我爷爷的一生,估计可以出本书,那年头故事多。
“你爷爷是葬棺人。”他这话一出,我叼在嘴里的烟差点掉地上去了,我爷爷怎么就成了葬棺人,说好的守林员呢?
“你爷爷本来力气大,四里八乡的谁家有白事,他就去帮忙抬棺,那时候他才17岁,跟你差不多大,为了糊口,也是没办法。大概十八岁那年吧,那是哪一年啊?我想想。”黄老头又点上一支烟,狠狠挠着干枯的头发,头皮屑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显眼,都快飘我脸上了。
“大概是54年吧,反正差不多,时间过去太久记不清了。他去外乡抬棺,有个做法事的道士跟他说可以赚大钱,不过得跟他学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