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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十九折 永言俱实,微尘洞见(2/2)

作者:默默猴

海军民相比,似也不是不能牺牲。有朝一日,将军却把‘天下”放了上去,届时区区东海,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耿照这才发现白己全然想错了。

    在慕容柔的世界里,‘牺牲”本是常态,没有一件事不是折冲、交换以及损益作的结果。他拔掉梁子同,却借由流民一事,迫使政见索来不合的央土任家和白己站到一边;他不恋栈权位,却没有傻到轻易交出权位,放弃有所作为的能力与资格将军并没有欺骗他,白始至终,慕容柔判断事情的准则都是同一套一一比起耿照所知的其他人,慕容柔这套可能更理智、更周延也更有效,所求甚至比世上的多数人都要大公无私,但将军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要拯救每一个人。

    对耿照来说,将军是智者、是能巨,是国之栋裸,多数的时候耿照还觉得他很伟大,似乎无所不能,总是为茫然无知的白己指引方向。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对那些流民而言却非救王,他必须保全白身,才能做更伟大的事业、照拂更多百姓,因此他决定境牲这些人。

    世上有没有一种力量台择担越一切,在这个当口,呼应无助之人的哭位束告,永不令他们失望?如果有的话我想要’如果有的话,少年心想。超越朝廷、超越得失,超越权谋计较,只用来做正确之事的力量。他握紧拳头,望着广场角落里那些茫然无助的脸庞,二将它们刻印在心底,仿佛这样做就能得到那不存於世的大力量。

    适君喻派兵收拾场上狼藉,金吾刁和看新整顿,将捐躯者抬到殿后暂普。虽不甘心,但任逐流知是谁挽救了混乱的局面;阿妍这孩子一时心软、迫使任家在流民一事上不得不与东海同列,现在却是扎扎实实欠了慕容人情,谁也料不到琉璃佛子会搞出这等事来,如非慕容柔手段雷厉,几乎不可收拾。

    这下子强龙也不得不俯首,唯地头蛇是瞻了。他娘的,败事有余,任逐流暗口卒一口,拄剑贫持伤疲之身,正要开口喊慕容柔话事,忽听一阵低沉梵唱,右侧高台的央土僧团鱼贯而下,两百多名僧侣绕行广场,齐声诵经,最后来到莲台之前列成方阵,庄严的诵经声兀白不绝;忽然,阵列两分,从中行出一人,于经声飘扬间登上莲台,正是琉璃佛子。

    “他妈的’你还有戏?”

    任逐流面色一沉,直要抄起飞凤剑砍人,碍於场面,憋得胸鼓如鸣蛙,差点内伤复发。南陵僧团不买佛子的帐,却不能失却出家人的慈悲胸怀,就着高台现地,起身同为仁者诵经,持续一刻有余,方告一段落。

    这么一来,原本向着慕容柔、几乎是一面倒的汹涌群情冷却下来,面对满地的伤仁残迹,佛仪更突显出生死之别,任谁也无法再鼓噪欢呼。诵经声落,南陵众高僧齐齐落座,央土僧团的青年僧人则一一向莲台上的佛子顶礼,收敛声容,又鱼贯地返回了高台,现场一片肃穆。

    慕容柔沉默俯视,淡然不语。

    他本要起身说话,以方才之形势,怕连皇后娘娘都压不住他,正是夺回王导、让这出闹剧落幕的绝佳机会。殊不知佛子还留有此着,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大短,足以让人想起很多事,场中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良机一去不返。慕容柔毕竟长年掐着东海一道的大小事,众人对镇东将军本能的隔阂与排拒又镇燃起,仿佛回到初时。

    这一手实在不能说是不高明,然而若无相称的实力,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佛子究竟是不白量力的跳裸小丑,抑或有回天之能,就看接下来的表现。

    佛子朝凤台合什顶礼,转向慕容柔。

    “将军手下能人众多,委实令人佩服。然而典卫大人身披重创,流血甚多,接下来的第三场比斗,将军还是另遣高明为好。”

    此言既出,众人相顾愕然。

    任逐流简直听不下去,仲出来大叫:“喂,都成这样了,你还要打?莫非你央土僧团藏得什么绝世高手,不打上一架手痒痒?他妈的忒爱打,”

    此话甚不得休,不过大家也习惯了。况且金吾郎说出众人心中的疑虑。

    李寒阳、邵鹹尊相继落败,要找出武功胜过这两位的高人,莫说场中无有,便放眼东训,只怕也不容易。况且流民受制,危机解除,到这份上佛子仍坚持要打,简直是莫名其妙。

    眉目如画、几乎判断不出年纪的白衣僧人不谎不忙,合什道:‘方才将军与我约定,须得详月生二乘,方能决定流民的去留。将军虽有大兵,却只胜得两场,尚有一乘未曾发声,仍不作数。此乃毒娘娘之熟旨,将军记得否?”

    “记得。”

    慕容柔点头。‘若有莲宗声闻乘的高人在场,还请现身指教。”

    任逐流听到这里,腹中暗笑:‘他奶奶的’看不出啊,这慕容柔够阴损的。

    大日莲宗绝迹江湖怕没有一两百年,那帮秃驴骨头都能打鼓了,跟喊‘没来的人举手,有什么两样?鬼才应你。”

    果然慕容柔左看看、右看看,只得一片静默,怡然俯首:‘佛子也看见了,现场并无大日莲宗的代表,非是我不间莲宗,而是莲宗无以教我。这第三场便不用再比了罢?”

    佛子笑道:‘叫寻军这话,未免有愚弄世人之嫌。大日莲宗消仁既久,宗脉无有传承,如何出得代表?大乘、缘觉、声闻等三乘之分,早已不存於此世。”

    慕容柔淡淡一笑,眸中殊无笑意。‘佛子此说,未免有愚弄世人之嫌。为着三乘论法,朝野劳师动众,耗费官银私捐无数,恭迎娘娘凤驾一路东来,舟车辛苦。若无大乘、缘觉、声闻等三乘之分,佛子岂非欺君圈上?”

    佛子从容道,‘世局变迁,白有更迭。古三乘已杳,却有今三乘之别。”

    “这本镇倒是头一回听说。”

    慕容柔笑道:‘愿闻其详。”

    “古之三乘,以教义区别,故有大乘、缘觉、声闻之分。今天下大治,五道莫不在圣王教化之下,朝廷以宣政院总领释教,止有风土地域之别,岂有异义?是故今之三乘,乃指央土、南陵及东海。”

    慕容柔见南陵僧团一干老僧面色王变,几欲失笑。

    这是什么歪理,南陵缘觉乘对经义的理解与央土大乘大相径庭,彼此之间连修行的目的都不一样,说什么“岂有异义”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况且东海无佛,人尽皆知,东海的寺庙、僧侣,不过是本土的鳞族祭祀传统假外来宗教为权变,长期遮掩交杂下的产物,真正钻研佛理的丛林稀少,何来教团组织?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治下,东海纵有千寺万佛,谁敢造次,“握?”

    慕容柔忍着蔑意,眉梢一挑。“东海也有教团么?”

    “有。”

    众人闻声移目,一片愕然之间,却见一名披着大红绣金袭梁、身材高瘦硕长的老僧,白十方圆明殿中缓缓行出,微闭的双目里似有一层薄膜般的淡淡灰黔,分明已不能视物,却不影响其行动,益显道骨仙风。

    东海的寺院虽然虚有其表,与富人权贵间的往来联系,较之央土、南陵等地并无不同,各大山头弄出的‘名僧”多游走於玉宇朱门,越出名的人面越广。然而现场数千东海仕绅,却无一叫得出老僧的名号,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越咸司越是糊涂。

    最先认出老僧来的,居然是镇东将军慕容柔。

    “原来是你。”

    慕容柔目如鹰隼,上下打量着老人。上一回两人初见时,虽有岳宸风在一旁护持,白己仍几乎中了他的暗算,此际纵然相距甚远,一想这莲觉寺毕竟是老人的地盘,不由得暗白留上了心,嘴上轻描淡写:‘贵寺规模白不算小,却也当不得‘僧团,二字。莫非法琛长老又来说偈语、打禅七,还是如上回一般假托天机,实为大逆不道之言?”

    法琛,(原来他便是法琛,身为莲觉寺住持,‘法琛”之名于东海豪门无人不晓,然而识者寥寥,谁都知道莲觉寺当家的是显义,法琛瘫痈已久,平日连外客都不见,怎知在这当口突然冒了出来,还似与将军有旧。

    慕容柔曾中他的**妖法,未敢托大直视那双蒙着灰黔的眼睛。忽听身畔一人低道:‘启真将军,这厮的眼中练有左道邪术,不但黑夜视物如白昼,兼有迷惑人心之能,断不可久视。”

    却是耿照。

    慕容柔一凛。‘你识得此人?”

    “是。”

    耿照低道:‘这厮冒用法琛长老的名讳,其实另有匪号,三十年前传遍江湖,万万不能是莲觉寺的住持。”

    这‘法琛”对白己施展过的,恐怕就是这种迷惑人心的左道之术了,以撤束风武功之高、阅历之广,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耿照的语气,对此人似乎十分撩解,颇有克敌致胜的把握。

    “依你的状况,原不该打第三场”慕容柔的迟疑不过一瞬,几乎听不出停顿,淡然道:‘探一探他的底,量力而为。若有风险切莫硬拼,我教罗烨或何患子替你。”

    “属下理会得。”

    当耿照拄着长刀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大声鼓噪,全场为之沸腾工替镇东将军打第三场的,仍旧是他,对手尚不知在何处,典卫大人已持刀进场,看起来神威凛凛,教人心折。许多人腹中暗忖:捞什子‘八荒刀铭”撤束风,紧要关头连根毛都不见,浪得虚名’真正的叫寻军摩下第一武胆”舍此少年其谁?

    “法琛”闭目合笑,逆着两旁的如雷采声,黝黑枯瘦的面孔转向少年。

    耿照知道他不但看得见,且目力之强,能于百步外刹补青松尖上的鳞片,闭眼睛倒不是故意装瞎。明姑娘说过:‘照虫绷郎民”视黑夜如白昼,格外畏光,为防双目被日光灼坏,眼睑内白生一层搏膜覆於眼珠之上,能随意开阖,便如第二层眼皮般,以保护双眼。

    “小和尚’你的官,可真是越做越大啦。算来你的手上功夫,有一半儿也是因我而得,对恩人刀剑相向,怎么说都不合适罢?”

    老人裂开血口,露出一嘴尖黄错落的利牙,以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

    “你若是远走高飞,从此退隐,又或看破红尘,便在寺中潜心修行,纵然过去满手血腥,未始不能善终。”

    耿照拖刀而行,‘藏锋”的包铜鞘尖划过青砖,不住迸出刺亮火花。

    “知道什么叫报应?便是天网疏漏,偶尔给了你这种人一条活路,你却放不下作恶的念头。无论换过多少身份,永远掩不去一身恶形,首三恶贯满盈。你啊,真是无可救药了”少年忽于两丈开外停步,怒气却如有形有质之物,掀尘贯过,劈哩啪啦打在大红袍袖上。老僧放落臂遮的瞬间,袖影下的双眸掠过一抹青黄异芒,旋即没於爬虫般的灰黔后,再不复见。

    “聂冥途”认出他来的,还有对面高台的媚儿。

    集恶道早已无声无自佑领了莲觉寺,寺中的骨干全由白颤伤司替代,连显义都被拷掠成了瘫呆。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独独漏掉瘫病在床的住持法琛。

    她看过聂冥途的庐山真面目,手下的鬼卒却是不识,见住持禅房肮骸污秽,法琛又病又瘾,如动物般被豢弄于内,连看守的人也懒得派,头几曰还记得扔些吃食进房里,末了忘却还有个人在法性院,聂冥途乐得白来白去,开始在外头积极活动。

    他真正被囚於法性院娑婆阁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娑婆阁内刻满天佛图字,聂冥途不敢睁眼,成了真正的瞎子。娑婆阁本非建来作囚牢之用,按理困不住高手,然而聂冥途青狼诀被废,虚弱已极,饮食又是三天才供应一回,直饿得人手脚发软,莫说窗门闭锁,便是六扇明间大开,他爬也爬不出去。

    贮装食物的瓦盅与收集屎的秽俑,都是送到阁内的阶梯下,并点起檀香、打开窗偏,驱除室内因无法梳洗而致的躁臭气味。

    聂冥途尝试过打翻秽俑,或於阁中随地便溺,诱使送饭之人上来,伺机脱身;岂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每回耍花样,来人也不说什么,静静退将出去,索性连收拾都省下了,然后数天内不闻不间,饿得聂冥途气申奄奄,迫不得已拿经书果腹。

    哪里晓得这些古籍都是浸过防腐药料、再放上几百年的,一入辘辘饥肠,差点把剩下的半条命送掉,才明白这人简直是世上最最称职的狱卒,毋须刑具枷锁,便能治得他束手就缚,竟连说话也不必。

    聂冥途花招出尽,无一得逞,於半死半活之间倏忽过了几年,终於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那人送饭疏忽,起出预藏的磨尖木片制住了他,得以走出这天杀的阁楼,重见光明。

    那‘狱卒”是个头罩兜帽、双手笼於袖中的老僧。待适应光线后,聂冥途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老人的鼻樑塌陷,面目浮肿,双手指节膨大如核桃,肌肤多处溃烂,模样已不能用‘狰狞”二字形容,无论原本的相貌是俊是丑,如今只能说不似人形。

    “你、你这是”他重覆着吃语般的单音,有一瞬间几乎想掉头仲回阁子里,锁上所有门窗,远远避开此人。

    “如你所见,”

    老人淡淡说道:“我是疠人。我尽量不碰触到你,给你的食水也都是乾净的,是你白己要来挟持我,我也没法子。”

    “疠人,指的是催愚麻疯之人。麻疯白古即为绝症,无药可治,且与病人的烂疮债脓接触久了,更有传染之虞。被称为‘疠人”的愚者,经常被驱入荒野白生白灭,甚至有被活活烧死的,以防止恶症蔓延。

    “你可以选择回到阁子里,或者跟我来。”

    老人说。‘如果要杀我的话最好考虑一下,据说我的血比疮脓更毒。治疗疠人的大夫若能小心避开脓血,也有毕生未曾染病的。”

    “我大可从这里走将出去。”

    聂冥途冷笑:“天下如此之大,怎么会只有这两个选择?”

    “这里是哪里?今夕是何夕?”

    老人咸司得他哑口无言,悠然道:“囚你於此间之人,许不许你高开?你在江湖上的仇敌、故旧、部属乃至道旁偶遇,若教他们知晓聂冥途武功全失,结果如何?”

    聂冥途出了一身冷汗,强笑道:‘杀了你,便没人知道我是谁。弄装改扮,哪里不能去?”

    老人点了点头,忽道:‘你既不是你,却要往哪里去?做回你时,又有哪一处不得不去?”

    聂冥途猛被一间,竟答不上来。老僧淡淡一笑,转身行吟:‘为寻法门入空门,已惯他山作本山;尘网依依数十载,蛟龙虎豹困井栏,”

    渐渐走远,未曾再回头。

    聂冥途仇家遍地,禦下又残酷无情,嗜而俗杀、反复无常,所恃不过武功心计而已。七水尘废了他的青狼诀,落入仇敌或所谓正道人士”手里固然是死,集恶道的老巢栖仁毅却更加回不去了。那些好部下的手段可是白己调教出来的,算起旧帐什么花样玩不出?能一死还算是轻松的了。

    聂冥途怔万无语,忽觉天地之大,竟没有容身的地方;犹豫半晌,终於追着老僧的背影而去。

    这名浑身疮疥脓腐、烂肉不停掉落的老僧,正是莲觉寺的住持法琛长老。他催愚麻疯一事,被几个‘显”字辈的弟子严密封锁,隐於法性院内,对外宣称中风,谢绝外客探访。

    聂冥途於法琛院里住下,法琛双目全盲,关节肿胀,行动渐趋困难,弟子为防走漏风声,连大夫也没请。幸而法琛颇通医术,白己开方,乃至针灸放血,都是一手包办。聂冥途怕染上疠病,始终保持距高。

    法琛吃得极少,每日小沙弥将饭菜放在院外,倒有大半都进了狼首腹中,尽管被废功的身休赢弱不堪,总强过囚居娑婆阁时。吃饱了有气力,脑筋渐渐恢复灵光:将白己禁於莲觉寺之人,必也拜托了法琛代为看管,若能从中拷掠出线索,或可解除七水尘的‘梵宇佛图”禁制工如果法琛不是疠人的话,他早这样做了。

    聂冥途藏身於此,迫不得已与他同处一室,不但远远避於禅房的另一角,掩住口鼻的帕子更是从没取下来过,唯恐被麻疯恶症感染,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法琛倒是怡然白得,早晚诵经,闲时便与他说话。聂冥途旁敲侧击,欲套出七水尘或武登庸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佛理倒大把大把的听了不少,暗笑秃驴无聊,这些鬼打架脑抽风的玩意,他妈的想渡化谁?日子久了闲得发谎,索性拿听来的佛理与他对新,用来消磨时间。

    法琛的佛学造诣不同于寻常东海僧人,聂冥途虽有狡智,奈何腹苟润限,三言两语间就被驳得哑口无言,又不能动手打人,一来手无缚鸡之力,二来揍得老秃血脓迸飞,到头来是谁倒大徽?气得他七窍生烟,一口恶气无从发泄,几欲鼓爆胸月堂。

    “你若不服,不妨到娑婆阁呈翻翻经书,看我说得对不对。”

    法琛指点他。

    聂冥途差点想不顾一切揍他个杠上开花,咬牙忍住,冷笑:‘你是负责看管老子的,该不会不知道老子进不了那幢鬼楼子罢?你个有道高僧,说话忒阴损,不怕将来佛骨烧出满钵老鼠屎?”

    法琛微笑道:‘我教你闭着眼睛进出娑婆阁的口诀,再给你画一张各部经藏收藏分怖的详图,你拿出来看。这总可以了吧?”

    聂冥途学得很快,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已能出入白由。每回进娑婆阁取佛经,他总记得多拿几部出来。除了老样子追查天佛图字的线索外,聂冥途还有别样心思。

    莲觉寺是千年古?连娑婆阁这样的陈迹秘地都有,难保没藏着几本武功秘筵。

    七水尘毁了他的青狼诀功休,几度尝试重练,发现身休竟产生强烈的排斤,怕是七水尘以内力改变了什么关窍,再练不得集恶道的阴属内劲。

    (他妈的’既然如此,老子偷你们佛门的武功来练,气死你个瞎贼秃,然而瞎子摸象的找法,徒然使聂冥途失望罢了。娑婆阁内本无武典的类别,他找了几个月全都是佛经,有一回还摸出一卷半腐古籍,一翻竟是整本的天佛图字,若非一阵风来吹了个蛾飞蝶舞,怕聂冥途便要当场了帐,硬士士将头颅所盛,墩成了一忠滚烫喷香的鲜汤豆腐脑儿。

    最后给他佛门武功的,居然还是法琛。

    “咭,”

    老人以索绢裹手,递给他一本手抄经卷。‘你想练武,我这儿刚好有一部。每回你多拿忒多本书出来,我担心放回去时乱了套,再找费事。我这俩膝盖已上不了楼啦,日后取经还得靠你,我看大家都别这么累了。”

    聂冥途望着那部镶录伏薛荔多法》迟迟没敢伸手,心头疑赛丛生。

    “你眼都瞎了,取经当手纸么?再说你又不懂武艺,哪儿来的秘筵?”

    “娑婆阁的罗汉图与千手观音像之中藏有这部武功,本寺先人窥破机关,录了下来,交代住持传落。”

    老人道:‘一间佛寺,传下武功做甚?你若不要,我拿去垫桌脚。”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老秃驴。世道可比你想像的要险恶得多,不是光会念几句“阿弥陀佛”就好。

    聂冥途心中狞笑,收下那部《录伏薛荔多法》耗费十年苦功,终於练成了薛蔡鬼手。

    这十年之间,他不分昼夜观察法琛,确定此人身无武功,绝非作伪,冥冥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直觉两人并非初遇,而是在更早之前便已相识,只是麻疯使老人的面孔肿胀溃烂,喉音疮哑,已不复原先模样。尽管与记忆中不同,那个荒诞却日益强烈的想法始终在他心头盘绕不去,如生魔魔。

    聂冥途等了十年,直到有白保的能力才敢开口。

    “你,究竟是不是‘天观,七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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