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吧)
第二天的深夜,三个人终于跟着任彬达到了目的地,一座位于南方的普通小城市,听任斌说,这里在他小时候还只是农村,村里大部分留下来的人主要就是务农,到了现在,这一点仍然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韩乐他们看到路边上大片大片类似厂房一样的场所,里面似乎灯火通明,但在周围却又看不到跟工厂配套的设施——直到乔艺雨告诉他们,这些厂房其实是农田。
“从核聚变发电应用出现以来,国内已经在研究如何突破传统的农业生产模式,”乔艺雨说的很专业,但话锋一转,“其实也没别的,最简单一条,就是增加耕地面积,原来一平方米耕地只能种一平方米的稻子,但是现在只取决于阳光厂房的设计层数
乔艺雨嘴里的阳光厂房就是他们路上看到的这些了,这些房子结构看起来跟普通的厂房,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的面积很大——大到几乎一眼看不到边,站在高处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厂房平均都有两三层,每一层里面都白的雪亮,眼睛好一点还能看到里面正在生长的、郁郁葱葱的作物——但现在可是冬天。
任彬的家是一幢普通的小别墅,敲了敲门之后,他父母出来接他,看到了几年不见的儿子,二老显然有些激动,连忙邀请着他们几个进来吃点东西,韩乐他们倒是不饿,但在车上坐了两天,困得几乎不行,韩乐一躺上床,衣服还没脱,几乎就已经睡着了。
苏沛还是留着一点精惕心理,他去跟乔艺雨商量一下守夜的问题,乔艺雨直接包揽了——她之前在车上睡过,今天晚上一夜不睡问题都不大。其实她本想说不必的,她相信任彬,但任彬的父母她不认识——即使是在60年前,乔艺雨也懂得信任一个人跟信任这个人信任的人很大程度上是两回事。
任彬跟他父母寒暄了好一会,期间也因为冬眠问题吵了几句,最终还是各回各房睡觉去了,乔艺雨本来打算在客厅上会网,但任彬父母在房间里一直在为儿子的打算而担心——从车上的设备,他们不难猜出儿子的打算。两个老人一直的窃窃私语让听力过人的乔艺雨有些心烦意乱,她只能抱着电脑去三楼,那里有个露台。
随便浏览了几条有关冬眠还有自己的新闻,乔艺雨又把电脑扔在一边,已经是一月初了,露台上的气温有点低,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自己清醒一下——这一个月来,特别是之前的两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样的清醒对她来说非常有好处。
今年,自己应该快接近90岁了,即使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年龄对地球人来说依然不能算是年轻,但是自己……还是那样,既没有没有衰老的痛苦和伤感,也没有成长的喜悦,唯一收获的,就是21世纪文明大概的发展历程,并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融入其中。这个时代的人总是会说,你还太年轻,等你像我这么大——以前乔艺雨一直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扯蛋,现在看看,还真是。
时间能给一个人带来什么呢?似乎古人总是愿意相信生活越久,人的智慧就越能酝酿出什么不一般的东西来,这种幼稚的观点乔艺雨已经懒的去说了,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圣经里的一句话,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正如20多年前,她曾经对韩乐说过的那样,其实从宇宙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规律就已经注定是这样了,人类出现与否,出现多长时间,对这个世界观察多长时间,参与多长时间,对整个宇宙来说毫无影响,生命作为一种物质的存在形式,并不比其他物质更特殊,其特殊性不过是生命本身觉得而已。
相比起之后,人类文明史漫长的“抑郁期”,现在这个时代人类文明正处于从幼稚走向成熟的拐点——在此之前,人类的思想是灿烂的,浪漫的,充满着诗情画意的,他们对整个世界知之甚少,畅想着上帝或者造物主在那未知之地给他们留下惊喜,畅想着生命的旅程就像是一次华丽的冒险,他们会遇到困难,克服困难,最终完成考验……而就在这一个,最多两个世纪里,这种浪漫想法即将砰然撞上现实之墙,然后大家会突然发现,周围无边的黑暗已经被驱散了!没有什么圣地或者天堂,他们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只笼子,一只半径超过700亿光年,还在不断膨胀的笼子——但它依然是一只笼子,笼子的概念不是说空间有多小,而是空间是封闭的,这个概念扩散开来,就是规则是封闭的。
乔艺雨记得自己对韩乐说过这些,但是每次思考时,她还是会忍不住重新回忆,并确认这些概念,乔艺雨甚至觉得,她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跟宗教的仪式没什么区别,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个概念……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差别的话,差别就在于这些概念是整个宇宙的至高真理,是唯一值得思考,而且也是唯一能够思考的东西——人类总是希望思考反映事物的最基础本质,似乎从来没有人想过,如果我们有一天找到了本质,找到了所谓的至高真理,我们还能思考什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刚来地球那会,乔艺雨只是刚从学校出来,她还记得当自己接到疏散名单时,还下意识高兴了一下,那时候她觉得能够回到过去,参与历史,是一件足够浪漫,足够有意义,甚至值得投入一生的事,但仅仅是在地球呆了10年,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她后悔的并不是来到地球本身,而是后悔没有选择跟几个同胞一起过来——人是集体动物,一个人如果不能和真正的同类交流,那种滋味是很难对其他人言述的。
她也曾经试着跟本地居民交朋友,在这60多年的时间里,算起来,她一共冒了三次险,第一次,她在一个个人身上取得了成功,按照一报还一报的原则,几十年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尝试了第二次,这次她选择了一个组织,她曾经以为这一次也是成功的,结果贸然进行了第三次,她相信了一个政府,但是直到一个月前,她才意识到,她后面这两次选择其实都是错误的,只是时间尚短,那时候这些错误还没有积累爆发而已。
如果乔艺雨只是一个普通古人,这样的人生挫败足可以荒废掉她的一生,但是作为一个“未来人”,这些只不过是她漫长人生的一个小小开端,让她认识她所在时代的人跟21世纪的古人存在的区别——古人的自私是远超出乔艺雨想象之外的,似乎每个人都在潜意识中把其他人看成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更倾向于在竞争中战胜对手,这也许跟时代的背景有关——除了鼓励竞争,古人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让人积极面对生活了。所以,到现在为止,教科书还在唠叨着一两百年前的经济理论,竞争创造效率,优胜劣汰……
可现实早就变得不一样了,200年前,完全被社会“淘汰”的会没饭吃饿死,100年前,被“淘汰”的人会过的很没有尊严,50年前,被“淘汰”的人买不起房子车子,只能在电脑前打打游戏,发发牢骚,但是现在,不管淘汰不淘汰,精英还是平民,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那所谓的淘汰还有什么意义?网上都说,有钱跟没钱的区别,只是在于出门坐飞机还是坐地铁,吃“纯自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