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孤儿寡母?要不然我们问问女君可愿拿出招摇山来宴请神使?我们无所谓,就是怕那荒山野地,太过寒酸,万一那些精怪穿得都像海棠花似的,又土又俗岂不是折了我们云郕的颜面。”
大海棠?
乐无忧突然想起来这是那日那个在树下说她像株海棠花的小仙,原来是尧商的侄女。
果然是一家人。
乐无忧向来知道众仙一定会私下议论她的废柴,但是经历了五十年前那件事后,还敢如此在正式的场合堂而皇之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番话,这海棠姑娘想必年纪一定不大,而且胆子也是一定不小。
正欲出声呵斥维护一下拥护者的颜面,忽听啪啪两声,两个鲜明的巴掌印出现在那小仙脸上。
叔父乐云正大步从外走来,“放肆,竟敢议论君上府邸,是谁给你的胆子。”
“乐统帅,这是尧商的北岐山,不是乐统帅的招摇山,更不是墟水。”
“那又如何?敢对女君不敬自是要教训一二的。”
“乐统帅,尧商好像并未给乐统帅下请帖。乐统帅这般不请自来,是否妥当?”
“我家女君在哪里,我自是要跟在哪儿的。”在这场唇枪舌剑中,乐云已经有些败势,毕竟他是莽夫武将,实在是做不了台面上那用一张嘴便可搅 弄风云的文人。
“可是今日之局,定的是如何接待这上界神使一事,来的都是诸位山主川主,乐统帅不过只是前云郕王的护卫,如此,怕是不妥吧。”
“乐云当然知道身份不如诸位山主,本来就没有什么冒犯之意。只是这百年一次的神使莅临,本就应当是由我们招摇山负责。不过是因为之前女君尚在襁褓之中,这才是让尧商仙君代为准备。可是现在诸位却在这里堂而皇之,当着女君的面欺辱女君年幼,听不见大家说的话, 不会是忘了这招摇山百年前的荣光和家主当日在墟水是如何救大家一命的了。”乐云已经有些急了。
乐无忧心里暗道不好,这句话一说怕是会让尧商抓住机会。
果不其然,尧商嘴角一阵似有似无的微笑,“尧商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先君主之恩众仙自是不敢忘。况且女君都未曾言语,在座各位皆是于仙界凡间有大功德的仙君,而乐统帅不过只是掌三千精怪的护卫,机缘巧合的榕树成精罢了。这般咄咄逼人指责大家忘恩负义是想借乐家之势压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乐无忧怒了。
平日里如何架空她,议论她,她为了大计,都可以忍了。毕竟她那灵力眼下确实也是无法有所作为,未能为众仙做些什么。只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罢了。
哪曾想竟已助长这等风气至此等地步,当着她的面便敢朝乐家人发难,真是都忘了她五十年前是什么模样。
想当年前云郕王与王妃为护众仙家平安,耗费了整座招摇山的灵力结阵,又率乐家千人与妖族同归于尽,只剩下无忧与叔父,阿姊阿弟四人,虽无血亲但却可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在无忧看来说她,可以。
说她家人,那绝对不行。
乐家这几千年的尊严不能跌,乐家人的尊严也不能跌。
乐无忧慢慢站起身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年轻的女君会如何处理这个事。
乐云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乐无忧摆了摆手,压了下去。
就见她自顾自召了把椅子,坐在了正中央,全然不顾他人的目光。单手捻着鬓前的发丝,盯着那绿衣小仙道。“方才是谁说南冥川主溜须拍马来着?哦,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是东极的若清仙君。东极山主是我父亲,北岐山主是我师姑。”那小仙先是有些紧张,但在抬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尧商仙君后便又是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模样。
是了,东极山主年少时拜入北岐,认了尧商的父亲做老师,所以那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哦。东极山的。所以现在东极山是你说了算了?”乐无忧右边的嘴角微微一扯,一阵讥笑。
随后手臂一挥啪的一巴掌便扇在她脸上,扇得那小仙如同断线风筝,打翻了条案上的佳肴美酒,一个轱辘翻了个跟头跌坐在她面前。
这一掌花了她太多灵力,劲儿使得有些大,竟震得有些手疼,“是谁教你在本君面前也敢自称我的?”
乐无忧低着头,俯视着那一身的汤汤水水,甚是狼狈的若清小仙。全然没有昔日桃花树下那副骄傲的模样,眼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衔着泪水,没忍住便滴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仗势欺人。
无忧颇有一种你骂了我家长辈,我就打你家小辈出气的架势。不过就是卖弄威风罢了,她也是会的。更何况她从不仗势他人的势来欺人。
她仗的都是她自己的势。
只是可惜了这美酒。
她本想安稳度过这短暂的仙人生命,不再给身边人招惹是非。
但偏偏有人不同意。
那便让他们看看,五十年前,仙界横着走的乐无忧。
纵使灵力低微,却也无人敢欺。
打了小的,老的果然说话了。尧商忙起身上前道:“女君好大的威风,之前的纠葛还未解决,如今又来尧商这北岐山耍官威吗?尧商纵使身份不如女君高贵,但好歹也是一山之主,近百年更是为这仙界付出了诸多。女君就是这般对待肱骨之臣的吗?”
乐无忧的头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抬眼瞅了一眼。就见尧商仙君站立在台阶边上,瓷白富态的圆脸仰着下颌,头微微晃动,晃得那满头的金碧发饰叮铃直响,赫然一副君临天下的傲慢之意。
随后又向上扯了一下右嘴角道:“这威风本君便是耍了,你又能奈本君何?我们的区别不过就是别人卖弄你的威风,而本君卖弄的是本君自己的。”
“女君这般如何能以德服人。
扫视了一下她身后的元阳君,微微皱眉,暗道,这一事之后,便是再无可能了,有些遗憾,却也是不得不去做的。
站起来向台上主座走去,抬手施了个许久未用过的诀,除了叔父外,众人皆觉身上似有千万斤重的担子,不得不跪将下来。
“以德服人,本君不需要!本君敬诸位是长辈,遂向来不与大家计较,但尔等皆当本君这云郕女君是个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