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道:“相国,陛下宣你们进去。”
两人进了御书房,只见李隆基背着手站在窗前,眺望着东市方向,火光已经没有了,只隐隐有黑烟袅袅升起。
“臣李林甫参见陛下!”
“臣萧炅参见陛下!”
李隆基慢慢转过身,问道:“东市的火已经熄灭了吗?”
“回禀陛下,火已经被扑灭了!”李林甫道。
“哦!那损失如何?伤亡多少人?”
李林甫给萧炅使了个眼色,萧炅立刻上前道:“陛下,大火是因为有人放孔明灯引发,烧着了市署,但万年县杨县令及时率衙役赶到,在他们奋勇扑救下,市署只烧了一角,十三间屋舍过火,店铺一家也没有烧着,无人员伤亡,只是一些账簿被烧毁了。”
“杨钊?”
李隆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时,李林甫上前奏道:“陛下,除夕之夜,官民休息,但杨县令却依然上街巡视,兢兢业业,令人敬佩,属下以为东市失火其实是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了杨县令的尽职尽责,正是他及时赶到,指挥得当,衙役和士兵们全力扑救,才使一场可能焚毁东市的大火被消弭在萌芽中,而且无一人伤亡,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也由此看出杨县令救火救人的急切,臣建议嘉奖万年县,重赏杨县令。”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过了新年,你们上一本正式折子,朕会批示。”
“臣遵旨!”
李隆基瞥了一眼李林甫,见他有话要说,便笑道:“相国请说!”
“陛下,东市失火不能光有表彰,也须有惩罚,臣已查明,孔明灯是一群孩童所放,现已无法查到肇事人,但当时巡查营就在旁边,却不加以制止,而且巡查营在东市也发现起火,却不主动扑救,导致火势蔓延,其负有失职之罪,臣建议立即罢免巡查使李庆安之职!”
这时旁边的高力士大吃一惊,怎么最后是由李庆安来顶罪?难道是李庆安哪里得罪李林甫了吗?
他心中狐疑不定,李隆基也愣住了,半天才道:“就算巡察营偶有失职,但也和李庆安无关才对,毕竟这支军队是朕的万骑,他也接手不久,这样让他承担责任,是否不太公平?”
“陛下,巡查营有失职之过,当然不能罪归士卒,李庆安是巡查使,不管他是否知情,但既任其职,则担其责,他若不担责任,又怎么褒奖杨钊?”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相国坚持,那也罢了,他的巡察使也是临时的,就免了罢,除此之外,他的其他职务皆不影响。”
“陛下圣明!”
李隆基淡淡一笑,又对萧炅道:“萧爱卿先退下吧!朕有话要对相国说。”
萧炅退了下去,高力士也下去准备夜点,御书房里只剩下李隆基和李林甫两人,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不多时高力士端来一碗燕窝羹,放在御案上,“陛下,先吃点东西吧!”
“好!给相国也来一碗。”
“多谢陛下!”
片刻,一名宦官又端一碗燕窝羹,李隆基笑道:“今晚是除夕之夜,却把相国找来问策,只能请相国喝碗燕窝,聊表歉意。”
李林甫也笑道:“那老臣就不客气了。”
两人坐下,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燕窝,喝完,李隆基接过湿毛巾擦了擦嘴角,又在金盂中漱了口,这才笑着说道:“这几天朕一直在考虑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新人选,已经考虑了一个方案,想请相国一起斟酌一下。”
李林甫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这才几天功夫,李隆基就将方案定下来了吗?他明白了,其实李隆基早就想好了,甚至在席豫和陆景融未致仕之前,他就已经考虑好了方案,只是李林甫没想到,会在天宝六年的最后一刻揭晓这个答案。
会是什么样的方案?李林甫的脑海仿佛闪电一般,推算出了种种可能,工部尚书一定是杨慎矜,这是不容置疑的,王珙的弹劾不了了之,已经预示了杨慎矜入相的定局,关键是礼部尚书的人选,会是谁?
李林甫心里明白,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自己的人,在他推荐陈希烈为左相时便已经决定了这一点,李隆基的帝王之术是不会让自己独揽朝中大权,那会是中间派吗?这是李林甫唯一期盼地结果,杨慎矜为工部尚书,已经给自己竖了一个对头,难道皇上会给自己竖两个对头吗?可能性应该不大。
“陛下的决定,臣坚决支持。”这个时候,李林甫别无选择。
李隆基笑了笑:“朕就知道,相国从来都是支持朕的想法。”
他沉吟一下,便道:“朕打算让户部侍郎杨慎矜为工部尚书,相国可有意见?”
“杨侍郎是名门世家,清名卓著,完全可以胜任,臣没有异议,同时,臣愿推荐万年县杨县令接任户部侍郎一职。”
“杨钊?”李隆基摇了摇头,“户部侍郎之职何其重要,他为官时间太短,还不能胜任此职,而且韦见素任户部左侍郎的时间也不长,经验稍微欠缺,所以,朕考虑调尚书右丞崔翘为户部右侍郎,以他的丰富经验担起户部的重责,相国以为如何?”
这一点倒是出乎李林甫的意料,原以为李隆基会趁机升杨钊为户部侍郎,没想到却调来了崔翘,崔翘是宁王的女婿,属于从龙派,这恐怕就是李隆基的平衡之策了。
不过李林甫关心的是礼部尚书,这才是今晚的核心。
“崔翘从政日久,他的资历足够为户部侍郎,臣没有意见。”
李林甫有意无意地点出了资历问题,这就是告诉李隆基,礼部尚书的资历可是第一重要。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相国提到资历,朕深为赞同,所以朕在考虑礼部尚书人选时,第一便是考虑了资历,朕再三考虑,决定启用原吏部尚书裴宽为礼部尚书。”
李林甫仿佛头顶打了惊雷一般,他惊呆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裴宽,那可是他的第一大对头,韦坚案的唯一幸存者,曾被他整得死去活来,下跪向酷吏罗希奭哀求饶命的裴宽居然复出了。
这一刻,李林甫忽然想起了李庆安说的话:‘杨钊无论实力和人脉都远远不是相国的对手,所以圣上会用杨慎矜甚至两个新尚书来做杨钊的挡箭牌。’
一语道破了天机。
李林甫退下去了,李隆基坐在龙榻上半晌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这时高力士低声道:“陛下,夜已深,回宫吧!”
“好吧!朕也乏了。”
李隆基笑着站起身,他看了一眼高力士,却有意无意地笑道:“李庆安居然得罪了相国,可惜啊!”
马车在黑暗中疾驶,李林甫脸色异常疲惫,他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激,这些年他替李隆基鞍前马后地效劳,替他铲除了一个又一个太子的支持者,可现在王忠嗣刚下狱,他便急不可耐地开始给自己竖对头了,开始削除自己的权力,为将来杨钊上位打下基础,伴君如伴虎,古人不欺啊!
“停车!”李林甫忽然命令道。
马车停了下来,侍卫上前躬身道:“请相国吩咐!”
“去!去把李庆安找来。”
“遵命!”侍卫刚要走,李林甫却又叫住了他。
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