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觞自知上当,大恼,不管自己浑身还滴着水,兀自撵出门去,气道:“可恶!一回来就欠揍!”……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璃月懊恼万分地拍打着水面。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只毒舌男打断了。
杀千刀的毒舌男,他该不是也觊觎流觞吧?
这个混蛋,需得想个什么招儿治治他才行。
如是想着,璃月把自己从浴桶中收拾出来,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流觞的亵衣,往身上一裹,发现能遮到大腿,于是就这样上了床。
趴在枕上闻了闻,还有她家小乖淡淡的类似竹叶清香的味道留在上面,这样的氛围让她很安心,于是侧过身子,打起瞌睡来。
*
苏吟歌房内,曲流觞手中捏着一张信纸,有些怔然地坐在他对面。
这封信再次证明,他的确不信曲,他姓慕容,他的真名是,慕容倦。
曾几何时,他极度地想忘记自己这个真名,忘记自己的姓氏忘记自己的来历,可,终是不能忘。
他知道,一年多前,父母便知他在此处了,只不过通过一次书信后他没有回应,从此便继续保持着没有联系的状态。
想不到,今日却又来了第二封书信。
这是他母亲的笔迹,他认得。
信中说,他三叔慕容冼在圣境被人杀了,而他父亲半年前就已经病重,如今族中动荡不安,大伯之子慕容霆慕容俾和三叔之子慕容鹏觊觎他们这一支中立派的势力已经很久,如果他的父亲病逝,他的二哥和三哥(大哥早亡)只能要么投靠他们,要么被清洗。是以,母亲在信中恳求他回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也帮助他的二哥和三哥度过这一难关。
父亲病重了么?
记得很小的时候,四兄弟中,父亲最喜欢的便是他,常常不顾身份将他扛在肩头走来走去,那时,无人知道他那么小便知道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如不是后来他太优秀,又或者说太不服管教,又或者说太特立独行,又或者说真的给慕容一族带来了危险……也许,父母不会舍得那样对他。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对于父母,恨和怨早就淡了,他只是……不想回去那个压抑的地方,不想回到那个以人头堆砌军功章的灰瓦白墙中去。
“喂,此番要如何?面对还是逃避?”苏吟歌在另一边淡淡地问。
曲流觞不做声,于他而言,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你如果回去了,最高兴的一定是燕瑝。”苏吟歌玩着他的玉箫。
“我知道。”曲流觞仰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半晌,道:“我需要考虑。”说着,起身便走。
“喂,你不觉得喝酒更适合你如今的心情?”苏吟歌在后面急急地叫。
“不觉得。”曲流觞丢下三个字,推门而去。 回到房中,浴桶中不见人,被褥中倒微微鼓了起来。
他走过去,发现璃月面朝床里呼吸匀长,似是睡着了。
将折的梅枝放在她枕边,他看着她散在枕上的长发发呆。
如果说自十六岁以来还有哪段日子算得上开心,那便只有认识她后两人同游江湖的岁月了。
自离开家族后,他一度心灰意冷,邀月同宿青山深处的念头无比强烈,但,杀手世家出生的他还有一个与其他族人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他害怕孤单。
那时候,每次他执行任务去杀人,一路上交的朋友比他杀的人多三倍不止,这也是后来他被指犯了族规的第一条罪状。
他从不与女人交朋友,如果不是那次不期而遇,如果不是她与他一样的特立独行,他想,他同样不会与她成为朋友。
而一路走到现在,他还是……不想与她做朋友。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活法,能选择的人却屈指可数,他此刻就站在命运的三岔路口,而他最想做的选择——是与她携手共度,笑傲江湖。
只是,她愿意吗?
与毒舌一起赶路的日子,璃月几乎没能安稳地睡过一个好觉,因而今天一沾床,困意立马袭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腰间突然伸来一只胳膊,然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浑身一绷,清醒过来后,又稍稍放松下来。
方才那一霎,她想起了叶千浔。在那些共眠的夜晚,他也曾这样于身后揽着她的腰将她拥在怀中。
那天的事,她一直刻意不去多想,然此时,一股淡淡的悲凉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泛开,丝丝缕缕缠绕着过往的回忆,扯碎那曾有过的丁点甜蜜。
“我吵醒你了?”耳畔传来曲流觞的声音,轻柔如夜风拂过窗棂。
“没有。”她看着枕边多出来的娇艳梅枝,伸手轻轻覆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
他翻过掌心,握住她的手。
鼻尖埋在她的肩头,幽幽体香勾动他因她苏醒的□因子,低头,认出她身上裹的是自己的亵衣时,这种冲动更加强烈。
伸手拨开她颈后的长发,露出那腴白细嫩的修长脖颈,他将自己火热的唇印了上去。
璃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却向后更紧地贴近他。
他抱紧了她,因为亵衣宽大,手一不小心就滑到了里面。
他瞠眸,发现她里面什么都没穿,忍不住低吟一声:“你这妖精。”
璃月笑得娇媚,紧贴着他的手掌小蛇般扭动,问:“你不喜欢?”
他不语,直接用行动告诉她他究竟有多喜欢。
耳鬓厮磨中,亵衣渐渐被扯开,少女细腻小巧的肩露了出来,男人火热 的吻烙在上面,流连忘返。
璃月细细地喘息着,挣扎着转过身来,看着男人动情却又不敢放肆的样子,小脸埋在他xiōng口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伸出滑腻小舌,顺着他的脖颈一路蜿蜒向上,路过他性感的喉结时,着意缠绵了一番,当终于抵达他坚毅的下颌时,曲流觞的理智终于崩溃了。
他迅疾地低头,吻住那柔软的唇瓣,同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衣衫不整的男女,气息如火地互相叠压着拥吻抚摸,情况很容易失控。
而曲流觞的确有些失控了,此生以来,他还从未体验过如此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的感觉,而此刻,身下这具柔软香馥的娇躯,显然成了他最大的魔障。
窗外,细雪飞扬滴水成冰,窗内,十指相扣春意盎然。
一番深吻过后,曲流觞睁眸,看着璃月有些迷离的双眸,问:“璃月,你可愿与相识之初那般,与我结伴同游,畅意江湖?”
幽暗的灯光下,交错的光影将他的脸庞雕刻得极为俊逸动人。
璃月嫣然一笑,啄了啄他性感的嘴角,道:“愿意。”
曲流觞一脸认真,眸亮如星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我指的是,一生一世,只我一个。”
璃月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看着他不语。
曲流觞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内心丝丝泛寒,问:“很难么?”
“若你以后变心了怎么办?”她问。
“我不会。”他答。
“如何让我相信?”她再问。
他无以回答。
适才还火热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僵持片刻,她轻声问:“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敛眸,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坐在床沿背对她。
璃月依旧躺着,看着帐顶。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道:“我以为我给你的感觉与你给我的是一样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言讫,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璃月有些苦涩地一笑:流觞,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都经历过哪些?关于你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张名为曲流觞的人皮,你要我,跟着一张人皮过一生么?
每次遇到不开心,你总是转身就走,我不想留在原地等你回来,更不想去猜,你到底会不会回来?
正文52、与君诀别
次日傍晚。
雪停了,残阳如血,妖冶地挂在长空那头,冰雪覆盖的纯白大地瞬间被映成了地狱般的红。
吟歌院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吱呀”一声门响,苏吟歌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
真是造孽啊!昨晚叫曲流觞喝酒他不喝,结果睡到半夜这个死家伙却不请自来,不由分说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硬是拉着他喝了一夜,连什么时候醉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好在醒来时他在床上而曲流觞在地上,且两人衣衫整齐形态规矩,否则的话……咳咳,他还是挖个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抬头看看院墙那头有些刺眼的火红光线,他打了个哈欠,踏着满地柔软如绵的积雪向院门外走去。
洗漱不重要,吃饭不重要,去天一阁看看他的药,最重要。
刚走两步,一阵寒意毫无预兆地袭来,让他浑身寒毛一竖,眼角余光扫到一阵黑风刮过,驻足抬眸,发现园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黑衣少年,站在五六丈开外的梅树下看着他。
他身形矫健气质冷遂,一袭泛着金属光泽的合体黑衣在素白一片的雪景中醒目而张扬,血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渲染出魔鬼般嗜杀的气场。
苏吟歌看了他几眼,眉头微皱,问:“你是何人?”叶千浔极少在人前露面,而苏吟歌除了采药之外也很少去江湖上游荡,因而这两人素未谋面,互不相识。
叶千浔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他,少时,面无表情地问:“苏吟歌?”
听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苏吟歌更疑惑了,迟疑道:“你是……”
话未说完,叶千浔右手突然伸至背后,接着一扬,一道月亮般的银弧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飞速旋转着向苏吟歌削来。
苏吟歌看出他来者不善,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看到那柄旋转的日月弯刀时,心头更是一惊。
据他所知,当今江湖上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血影宫宫主——夜魔,叶千浔。
凌厉的杀招中根本没时间让他多想,银光乍现的刹那,即便他轻功高强,但如此短的距离,想旋身躲避已是完全来不及,当即只能原地一个铁板桥,森寒的锋刃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还未缓过气来,赫然发现叶千浔已紧跟着欺至他身前,右手一扬,一掌向他拍来。
掌力未至,但那悍烈的劲风却已迫得他喘不过气来,凭着求生本能,他原地一个翻滚,足下急蹬,身体与地面平行飞蹿,犹如贴地飞行的rǔ燕般,险之又险地从他掌风下避了出来。
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掌力过处,雪沫与泥屑四处飞溅,打在皮肤上竟如中了暗器一般痛不可抑,地上硬生生被他劈出丈余方圆的一个深坑。
瞬息之间,杀招接踵而至,苏吟歌心头狂跳,往日行走江湖时他也会随身携带一些毒液毒针之类的防身,但他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园中遭遇如此强悍的敌手,身上什么防身武器都没有,论武功,他绝对不是叶千浔的对手。
当即顾不得什么颜面,他厉声求救:“曲流觞!”
话音未落,耳畔破空之声突响,来不及扭头去看,他本能的一个后仰,原是那柄日月弯刀飞了一圈之后又回旋回来了,四周的树木犹如秋天被收割的韭菜般纷纷倒下,苏吟歌只觉的脖颈上一阵细痛,伸手一抹,血迹殷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趁着叶千浔分神去接那日月弯刀的刹那,苏吟歌倏地回身,衣袂一振便向房中遁去。
身后再次响起那追魂般的破空之声,苏吟歌不能回身不能反击,听那隐隐的龙吟声已近在咫尺,许是连躲避也不能了,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如果他不是那么喜好安静,不许父亲在他的吟歌院周围安排卫兵,那么,或许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死的这般不明不白。唉,悔之,晚矣。
正哀叹自己即将英年早逝,身前冷不防闪出一个人来,将他一把拽开,抬腿一脚踢在那飞旋的日月弯刀上,“锵”的一声,那日月弯刀掉转方向朝叶千浔飞旋而去。
叶千浔一个旋身接住弯刀,看着从房中出来的曲流觞,乌黑的眸子冷冷地眯了起来,薄唇间字如冰珠:“是你?”
曲流觞本来心情就不好,宿醉醒来便看到他,心情更糟,右手一抖亮出软剑,“哼!”的一声腾身而起,一剑向他刺去。
这一剑亮,快,准,狠,犹如悍然划过长空的闪电,带着无可比拟的速度和力量,以摧毁一切的凌厉气势,劈裂了璃月的视线。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璃月,近乎呆滞地看着那跃在空中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看着那绝世罕见的必杀一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淡然而明媚的笑,浮现出他与皇甫绝交手时那温柔而美丽的涟漪般的银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么,这样的狠戾,这样的冷酷,这样的嗜血,这样的……陌生,而又……熟悉。
一瞬间脑海中翻腾不休,而狼藉一片的园中,那两个男人却早已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然以命相搏。
不过两招,却都已各自挂了彩,璃月如梦初醒,大叫:“住手!”
听到声音,本来缠斗在一起的男人犹如被雷劈到,瞬间分开,各自站定看向声音的来处。
璃月缓缓走过去,不看流觞,只盯着目光复杂的叶千浔,淡淡道:“叶千浔,我们得谈谈。”
两人出了吟歌院,一路向天 一岛西面的断崖走去。
璃月走在前面,男人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除了脚下积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被踩踏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璃月心里却一点不安静,第二次了,这是她第二次被她自以为与她关系亲密的男人背叛。
这不由的让她想起那夜与玉无尘决裂的情景。
那夜,她既痛且怒,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悲伤,所以最后,她近乎仓惶地逃离了他的面前。
许久以来,她一直为当夜自己的表现感到不满,她应该反击的,狠狠地反击,而不是让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她狼狈逃窜。
今天,她依然觉得难堪,但她坚信,她会做的比上次好。所有伤害过她的男人,都应该受到反击,她不指望他们能为她伤心难过,但至少她要让他们知道,如果她在他们心中什么都不是,同样,他们在她心中也什么都不是。
来到断崖上时,她已彻底地收拾好心情。
寒风从江上狂烈地拂来,扬起了她的长发,她拢了拢衣襟,却犹是抵挡不住那刻骨的寒冷。
细微的雪沫被风吹得像轻纱般在足旁轻撩,夕阳下看去真的很美,所以她低头看着。
叶千浔看着今日格外安静的她,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容乐观,想起当日在圣境的一幕,他面有愧色,迟疑半晌,轻声道:“璃月,我……”
“她是你娘?”不待他说完,璃月突然接口道。
叶千浔一愣,不知她为何冒出这一句。
璃月回身看他,目光在他滴着血的右手上一扫而过,她注视着夕阳下他依旧微显苍白的俊逸脸庞,忽而嫣然一笑,道:“不是?那么,什么都别说了。”
叶千浔再次一怔,看着她的如花笑靥,不知为何心底渐渐生出一种极深的恐慌来。
“今天你来了也好,就当见最后一面,以后,就不必再见了。”璃月看着他的眸子,以十足平静的语气缓缓道。
叶千浔目光一凝,似有些不可置信,问:“璃月,你从今后都不想见我了?”
璃月点头,继续道:“你我相遇之时,我没有男人,你也没有女人,**将你我联系在了一起。如今,我不缺男人,你也不缺女人了,是以,没有必要继续保持这种关系。”
早在她回身的刹那,叶千浔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脖颈上衣领遮掩不到之处,隐隐露出半点殷红,类似吻痕,只不过心中梗着事,他没有时间去计较而已。此时听她公然说出她不缺男人的话,一腔陈醋却是怎么都端不平了,皱着眉上前一步,问:“你有了其他男人?是谁?”
璃月淡笑,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与你交代。”低头,从袖 中摸出那根碧绿的莲令,走到他身前,往他xiōng口一拍,道:“不是自己的,到底用着不顺手,还给你。”
他没有接,她却放了手,任由那细细的管子无声无息地落在脚下的积雪中。眼下冰冷的情景,对比当日在林中交付莲令时的甜蜜,差距悬殊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你听我说……”见她转身要走,他心中一慌,顾不得吃醋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试图解释。
璃月转身,看着他带血的手,漠然道:“你弄脏我的袖子了,放手。”
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冷漠表情,叶千浔心中一痛,记得当日在盛泱,她看到他脖颈受伤,那般着急地跑去取药取纱布,满怀柔情地替他包扎伤口,而今日……她看不到他的伤,她只看到,他的血弄脏了她的袖子。
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么?可他从心底里不愿这样,不想这样,他只是没有料到,当日之事会让她反应这般激烈。
见他僵着不动,璃月自行抽回手腕,转身便走。
“你在生我的气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从没向什么人道过歉,也从没向什么人解释过某件事,因而今日的情形让他手足无措笨嘴拙舌,只知道心中又急又痛苦,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璃月脚步微微一顿,不回头,小脸微偏,淡淡道:“别误会,我没有生你的气,所以,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过程又是怎样,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我在乎的只有结果,结果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绝情的话终是让他忍无可忍,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先留下她,他要向她说清楚,说清楚以后,随便她气也好怒也好,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只要别这样一走了之,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受。
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璃月本能地身子一旋,施展轻功瞬间飘移到一侧的试剑石上,怒目炯炯地看着扑了个空的叶千浔。
叶千浔抬头,如此短的时间,夕阳却已沉入水的那一面,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那居高临下的少女,一双眸子灿灿生辉,犹如黎明黑暗中最亮的启明星,明亮,却遥远。
她就那样站在石上,身形单薄,满头黑发却在风中舞出狂肆而张扬的弧度。她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他。
如此不可接近而又如此狠心绝情,这样的她,他以前从未见过。
“叶千浔,我承认你的武功比我高出很多,但你信不信,只要我不愿意,你休想强迫我做任何事,哪怕只是留下我!”她迎着冷风,心底也冷硬如冰。
他震惊而绝望的眼神让她心软,她知道他是真的来认错的,只可惜,他犯的这个错,超过了她的承受底线,所以,无可原谅。他看着她,此刻的她就像一座美丽的冰雕,尽管冰冷,却依旧动人心弦,只让人觉得一切的倔强和骄傲都是强装出来的,她其实很想在风中瑟瑟发抖。
“世间千条路万条路,每一条路都可能走绝,唯有一条路,永走不绝,那便是——死路!”事实上她却一点都没有发抖,反而字字铿锵,决绝的语调比这切肤的寒风更凛冽,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这样痛过,痛得生涩而又强烈。
怎么办?她说即便是死,她也不愿再与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犯的错,真有那么严重么?可当时看来,玉帘秋的情况比她糟糕一万倍,她和玉帘秋于他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人,他不过遵照本能先救了最需要救的那个,有错么?
尽管后来发现玉帘秋并没有受伤,可当时那种情况,他真的没有办法仔细分辨。待他心急如焚地返回时,她已经不在了。
他不想失去她,单是想象今后再不能见她,他便觉得无比煎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
“喜欢”在他的生命中一直是个极其生僻的词,然自从认识她后,这个词似乎越来越常见越来越熟悉,每次想起她,连带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这个词。
是的,他喜欢她,他只是一直羞于表达,而如今……
转过身,他看着少女渐行渐远、仿佛马上就要走出他生命的身影,他生涩而又艰难,道:“璃月,我……我喜欢你。”
呵,这算是表白么?他真会选择时机。
璃月唇角泛起苦笑,无人看见此刻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伤感。
叶千浔看见她脚步一顿,眸中刚刚泛起星点的希望,却听她头也不回道:“给你的玉佩,是皇甫绝他娘的,还不还给他,随你便。”说着,极为潇洒地伸直了右手,向身后的他挥了挥,再无停留。
心仿佛一下掉入了冰窟,既冷且痛。他留不住她,她走了。
叶千浔看着少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难过得几乎无法自已。
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可她却这般决绝,让他即便想放下尊严乞她原谅,都找不到机会和立场。该怎么办?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任何一件事,让他如此的痛彻心扉,却又如此的无力无措。
璃月大步地走着,每一个举手抬足,甚至每一根发丝扬起的弧度,都写满了骄傲与坚决,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
感觉到视线渐渐模糊,她急忙仰头望天。
天色yīn沉,怕是又要下雪了。
心里难过吗?当然。
身后那个男人,不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却是第一个得到她身体的男人。从一开始,她便不讨厌他,到后来,渐渐地开始有点喜欢,她不知道女人对于第一个得到自己的男人是否都有一种特殊的依赖感?她觉得自己对他就有。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不经意间就开始撒娇,想得到疼宠或是放纵。
然事实告诉她,男人和女人,身体上默契亲密是一回事,感情上是不是一样默契亲密,是另一回事,不能同日而语。
生死之际带走别人抛下她的他,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一次伤心,就够了。
与君诀别,陌路此生。这便是她为他和她这段因性衍生出来的感情安排的最后宿命。
转过一个弯,看见了吟歌院。
她不由又想,仅是叶千浔的背叛,便让她如此难过,若是他日流觞也背叛她……她一定会比现在更难过。
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她可以失去叶千浔,但她不能失去曲流觞,如今她的生活里也只剩曲流觞了,如果连他也走出了她的生命,那……生命真的会异常寂寥了。
保持距离吧,如果一直做朋友便不会有这么多纠葛矛盾,她情愿……永远和他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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