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枫坐在火堆边上,靠着身后的树干,举着酒坛,象是永远都喝不醉一样。火红色的衣衫衬的脸上暧昧不明的痛苦表情。
朴殇不出声,只是疑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真的是末梵的皇姐吗?怎么跟一个酒鬼一样。这些天没有一天见她不喝酒的,简直就是酒徒。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她跟末梵一样的早熟,眼神里都带着沧桑的错觉。
一阵飘香灌进鼻间,朴殇将火堆上的烤野鸡取了下来。这一走神,差点烧胡了。
他撕下一块鸡腿,扔向向枫。
向枫伸出接了来,淡淡的道。“谢谢。”
“不客气。”
这一下静下来了,只听着滋滋的火苗声。
“明天出了十里坡的桃花溪,就等于出墨诸了吧。”向枫突然说话了。
“桃花溪的去向藏雪的必经之路,过了那里。就无大惊险了,也不怕后面追上来了。”他说完了,便抱着剑,闭着眼睛,打算休息。
向枫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想起另一层意思,若他们明天毫无阻拦的出了桃花溪,端木风情可能便真的当她已经死了吧。
想起来,心里一阵悲哀。
灌了一口烈酒,呛的心都烧了起来。
朴殇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她还半闭着眼,手里抓着酒坛子。
这春天里,阳光都要懒床了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雾,到现还是大雾蒙蒙的一片,向枫蹲下来看路边的青草上沾着露珠,晶莹透剔,煞是可爱。淡笑出来。
正巧被牵马过来的朴殇看见了,想这姐弟俩还真是相像。
“公主走吧。”朴殇将缰绳递给向枫。又继续开口道。“这雾太大,看来只有先步行,等雾散了才能骑马。”
“恩。”向枫接过缰绳,有点冷淡。
两个人都牵着马走,走了一会儿,阳光才从雾层里照射出暖洋洋的光芒。照在那雾气里,仔细看五颜六色的。
雾正一点点的散去,两个人都上了马慢行。
隐约间桃花的香粉味传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是出墨诸的最关键时候,马慢行的进了桃花林。
枝头上的鸟儿也仿佛刚才睡梦中醒来,叫的欢快,使这林子更加显的静谧无人。粉色的桃花骨朵儿在雾气的阳光中,璀璨的绚丽。
朴殇皱了皱眉,停下来仔细的感受着空气中一些微妙东西,向枫也停下来不打扰他。
空气中除了淡又浓郁着的花粉香,似乎真的再有别的东西了,昨夜的大雾让空气清新的舒服,若是有人埋伏的话,不可能察觉不到。
朴殇象向枫点了点头,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向枫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愁。
看着地上那落下一层层粉色的花瓣儿,长叹了一口气。
在桃花林里也不知转了多久,只知道人越人头上的悬崖越显的高,这桃花溪是这一代最低的地势了。这上面是一片悬崖,落差五百多米的瀑布从上面奔腾而来,想来一定很壮观……
这会儿感受到水泽的凉气,看来这边上有溪流,抬头看一片粉红和一片薄雾遮着的蓝天。太阳照不到这里,有点冷。
“绕过这个绝壁,我们就要溪水边了。”朴殇指着前面的绝壁头也不回道。好像总提醒着向枫马上就要离开墨诸国了似的。
向枫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的伸手往腰间拿酒……
朴殇正好回头看她,看到她正在拿酒,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了。也不知道心里憋着个什么……
刚饶过绝壁,朴殇勒马于前。回头看后面向枫的马儿才伸出个头来,她自个儿正抱着酒壶往嘴上灌。朴殇皱着的眉头松下来了,因为终于刚憋着什么了东西了。“一大清早就醉生梦死的。”
等向枫抬头的时候,酒壶从手上直直的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土湿润开来一大片,淳厚的酒香味比花香更浓。
端木风情一身白衣,低首坐在那里,双手放在琴弦上,这酒壶落在地上。她抬起头,眼中锋芒毕露,尖锐的象一把刀,定定的看着向枫。
溪流里的水潺潺的流淌着,偶尔落下几片桃花瓣,惊起水纹荡漾开来……一股溪水形成的凉气扑来,沁进人的心都发痛。
看着端木风情那样的眼神,向枫紧闭着双唇。
“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你就真的那样不想待在我身边吗?”端木风情清清冷冷的道。
向枫嗫嚅着嘴唇看她,还是不说话。
“跟我回去。”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清风徐来,桃花瓣缤纷的落下,向枫伸出手来去接.头昂着向上,天空湛蓝湛蓝的一片,只是看起来很遥远。
“风情,你跟我这样大的时候,已经驰骋沙场统御三军了吧。也许这四国中,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人比墨诸国的人拥有更强的意志力和荣誉责任感了吧。你……就是这样的吧。既然你对墨诸负责任,那么……。”向枫迎上端木风情的眼。“你为什么要攻打藏雪?理由呢?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从这两个国家的和平而言,这都是穷兵黩武的行为。这……是你吗?”
朴殇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过那个嗜酒如命的女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真是是末梵的姐姐……藏雪二公主……
端木风情唇角含着笑意,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向枫的影响。“我要你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么就动手吧。”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她是那样的倔强,但是……
“真的要动手吗?”曾经那么亲密的人……
“那就跟我回去。”
“那么好吧……。”向枫下了马。“出手吧。”
朴殇跟着也下了马。手放在腰间拔剑而出……。向枫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小漂亮的匕首。“朴殇,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既然我接受的是三皇子的请求,那么你就是我现在要保护的对象,我是绝对要达成三皇子的要求的,没有选择。”朴殇拔出剑,那柄看似无奇的剑身散发出青色的暗淡光芒。
从他拔剑而起间的气势,毋庸置疑的说明了一件事,“他是一个绝顶用剑的高手。
“那就一起来吧。”端木风情冷冷的道,她不喜欢那个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向枫的身后,那感觉如芒在背……
纤手拨琴。流水般的音律漫天的铺张开来,就象一张织的华丽毫无破绽的网一样罩下了来。沉稳而深厚的内力,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朴殇拿着剑挡在自己身前,却无法出手。
向枫楞楞的站在那里,这曲子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思绪顷刻跑的太远。
那时候,云雀掠过帝都的天空,“落影阁”下茫茫的大雪盖进了连绵伏起的万里锦绣江山。阳光照在她如冰雕般的华贵容颜上,让人不敢伸手去碰触,怕弄碎了。
橘红色的夕阳下,她……美的让人掉泪……
风很冷,白色的幔帐在起舞。却再什么比她的琴声,更能让人忘掉那些忧伤和悲伤……
一口血涌到喉咙处,向枫才清醒过来,她看了看一边的朴殇,脸上的汗珠。心知再这样下去,他们必完败,必须破掉端木的音律节奏。这样才有机会让朴殇出剑。
忍住了那翻涌四处游走暴乱的内力,向枫一步一步的走向端木风情,血从唇角溢出来,滴落在红色的衣服上,看不到踪影。
端木风情的琴音越来越紧密,双手手不停的在琴弦上来回撩动。那象隐藏在水平面下翻江倒海的内力,压的向枫觉得这个身体马上就要飞灰湮灭了。痛无所不在,那个人的脸却清晰的在脑子里。
眼看向枫越来越接近,只听得“蹦”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之前的痛疼压力感也随之而去。
弦断了。
凤尾居然弦断。
端木风情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向枫。“你想死吗?”向枫唇边挂着的血液刺伤了她的眼。她……宁愿死在她手下……也不愿跟她回墨诸。
“我只是想回藏雪而已。”向枫伸出手来擦拭嘴唇上的血渍。
说着两人已经动手了,这边朴殇已恢复过来了,青色的剑光,闪的人耀眼。端木风情渐露下风,只是王者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自己被一个剑客所伤。
当向枫的匕首插进端木风情胸膛,她惊恐的拔出匕首。血溅到她的脸上,她想吐,恶心的想吐。
匕首……凶器……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端木风情一个转身,衣袂飘拂,又回到了自己原先坐的地方,低首看着琴。“你走吧。趁我还没后悔……。”
向枫颤抖的想伸手去摸她的胸口,却被身后的朴殇拉住。“公主,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后面的人追上来的话,我们就走不掉了。”
这一阵骚动,马已经死了。桃花络绎不绝缤纷的落下,地上的残叶宛如破败的秋天。一屡阳光照在端木风情的身上,她飞扬的束发也似乎跟她一样高傲的霸气。她胸前那抹被白衣衬的更加殷红的血渍,是她伤害她的证据。
她看不到端木风情低首的脸,一切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对着天空高喊,“端木风情,我对你,就是琉璃的色彩。”
这便是你我的告别。
端木风情抬起头,“噗”的一声,血从口中喷洒出来,溅到水中以及溪边的青石上。那血到了水中,瞬间的红马上就消失了,滴落在青石上的血却红的泛黑。
“你余毒未消,为了她就真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吗?既然已经冒险了,你又何必放她走。”槐央从林中走出来。
端木风情不看她,嘴里轻呢喃着。“琉璃的色彩吗?”
色彩在琉璃的烧制过程中,自然流动,如凤凰涅槃般接受着火的洗礼,象征重生和永恒,便即是无止尽。
卷一·破碎的华章第十二章
一路上的姹紫嫣红,绿色的山林围绕着大地,连绵的丘陵上下起伏的横卧藏在黄色的土地上,清浅的水泽衬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柔和的风吹过碧绿的草丛……藏雪仿佛就是一张美丽的画一样,让人心神夺魄。
只是眼里所看到的那乞讨无助的面孔;病痛凄凉的哀号;冷漠走过疲惫的行人;烈日暴晒下痛骂皇家的人……
这样美丽奢华的景色与这样丑陋贫瘠的生活。
这一切让向枫震惊了。
墨诸的富饶、繁荣与藏雪的贫穷、破败。
“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藏雪国土虽不大,但是无论从土地的富饶和工艺品的制作上都凌驾于各国之上。
朴殇一脸冷漠。“皇上已经两年没早朝了。长皇子他只知道让自己得到快乐,不管别人是如何的痛苦,只要他开心就行了。这样的人,他现在主宰整个藏雪。违抗犯上者,斩。藏雪已经要彻底的**了。”
“大皇兄,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他还没有改吗?他还是拿人命不当一回事吗?他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向枫的声音里带着恨。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爱这个国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爱的理由。
大皇兄把她所爱的国家弄成这样,她要复仇。
越来越接近皇城,越来越繁华,那种繁华奢靡的让人睁不开眼。
站在城门外,向枫抬头看着那富丽堂皇的气派城门、豪华的软轿、奴仆们上好的衣料以及衣裳褴褛的平民……
“这就是长皇子的富饶安乐的藏雪,只有皇城里的贵族群那么大而已。”朴殇走上来。“哼……。”一阵轻蔑的冷哼。
“哇……这里就是皇城,真是好繁华哦,如果在这里,爹娘也许就不会饿死了吧。”一个衣裳褴褛的男孩拉着边上的少女道。
那少女的衣着也甚是破烂,她微笑着伸出手摸着那男孩的头。“夜衍,姐姐会保护你的。”
“恩,我知道。”
夜箩笑着牵着弟弟的手,眯起眼看着来往的人。事情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吧,那些衣裳褴褛的人们和贵族是不同的。
皇城是贵族的,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看着那对姐弟俩离去的背影,向枫和朴殇都沉默没有出声。两个人低调的进了城。
这一天,藏雪国二公主云向枫回到藏雪,意图颠覆长皇子的政权。藏雪国的生命是否能重生?
墨诸帝都
槐央歪斜着身子从梅园中走出来,这是她第二次知道内力耗尽的感觉。
看到槐央出现,阿澈连忙走上去,“皇姐怎么样了?”要是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不会让皇姐出宫的。
他紧握着双手眼里闪过愤怒。如果让人知道是谁伤了皇姐,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槐央强撑着身体。“只要我和十三影子还在。女王殿下她一定没事的。你放心吧……”脚下一个踉跄,好象整个人都要倒塌。
阿澈踏上一步扶住她,“你没事吧,我先送你回去吧……。”话没说完,惊讶了一声。“你的内力耗尽了。”这是习武之人最大的禁忌。
“没关系的,你现在去圣山找医王,这样情儿她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说话间,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的昏过去了。
阿澈心急火燎,正准备叫人。
突然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眼前,从他怀中抢过槐央,动作快的另他不可思议。
“大胆,竟敢擅闯皇宫……。”
“她是我娘。”那少男趁阿澈还来不及叫侍卫的时候飞快的说出这几个字。
远处传来一阵女声。“游云,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来人正是端木音韵。
看到这场景,她楞了一下。
“音韵……这是怎么回事。”阿澈威严的开口道,他再宠音韵,也不能胡来。
现在槐央毫无反抗能力的在那奇怪的少年手上。不管怎么样,槐央毕竟是父王亲赐的御妹,也是儿时教授自己剑术的人。
虽然有时候,他不明白,皇姐为什么讨厌槐央。
“二皇兄,他真的是槐央的儿子。”虽然已经认识有些时间了,但是她还不知道莫游云到底是不是,只是这个时候。她只能这么说。
“有什么依据。”
“没有。”
“来人。”顿时,梅园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的大内侍卫。
“二皇兄……。”音韵跑到端木澈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他真的是槐央的儿子,难道皇兄你不相信音韵吗?”
“不是皇兄不相信你,这种……。”
“够了,我只是想给她输内力而已。”环视四周,“有这么人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要立刻动身去找那个医王吗?”
“医王,为什么要找医王。”音韵开口道,现在的她已经忍受不了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她会受不了的。
阿澈看了看音韵,没出声。转而向那些大内高手道。“你们好看着他们,给我一步不离的监视。”说着急匆匆的就走了。
音韵跑到步游云身边。“二皇兄为什么要去找医王……。”
“没什么,大概他染了什么病,需要看吧,谁知道呢?”莫游云嬉笑道。生在江湖,他知道哪些话不能说。
“是吗?”
“是啊……。”
“哦……可是请御医不就行了吗?”
“也许是见不得人的啊!”莫游云做出暧昧的表情。
“啊……。”音韵大喊出来,“难道是……。”
边的侍卫个个低着头……
莫游云趁这个机会,施展轻功,消失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整个宫里混乱不堪。音韵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游云,难道他是骗我的吗?
夜已经过去了,帝都的天空泛出鱼肚白,太阳很快就要升起。
战殿门口,下面是百级台阶的空旷青石场地。音韵站在那里,直到天空那一线红色的光芒照射出来,洒在她疲惫的脸上。
她笑了,墨诸国的小公主……
这样温暖柔和的阳光,会照洒在墨诸大地上,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墨诸国的子民啊!在皇族的统治下得到的幸福和快乐,会一直追随你身边……
远远走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朝阳,映出长长的影子,越来越近。
音韵扶着台阶上的护栏,一步一步的往下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台阶上。
端木澈抬头看到音韵,有些惊讶。
“音韵,这么早你在这里干什么?”
音韵已经走下台阶,跪端木澈面前的青石板上。“二皇兄,对不起……游云他……把槐央带走了。”
端木澈楞了一下,对着音韵伸出手。“傻丫头,你先起来,皇兄马上去通告封锁全国各大关口,槐央她会没事的,你先起来。”
“二皇兄,你要告诉我,皇姐是不是出事了,我想知道。”音韵抬起头看着端木澈。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音韵她突然这么问。
“皇姐她……。”
“二皇兄,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请你告诉我事实。”
她跪在那里抬着头,用那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墨诸的小公主真的要长大了……
摸着音韵的头,“音韵,皇姐会好起来的,皇姐她还要带领我们让我们的土地更加富饶,我们的人民更加的幸福。”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还要给二皇兄添乱。”低着头,泪滴落在大地上。
“没有关系的。”端木澈抱着音韵,擦掉她眼里的泪水。
“音韵……。”听到这个声音,